——我要拯救的是谁？我要放弃的是谁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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义信带我去见到了山田君，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，不过站在第三人称的视角去看的话，山田君确实有些秀丽，倒也不是娘，只是那种很清秀的感觉，与其说是武士，说不定偶像更适合他？可惜现在日本没这种职业，不然的话山田开个某站账号起步也得是百万粉丝。

可惜了，不是我的菜，但是我肯定会非常乐于和他成为好兄弟或者好姐妹，跟他一起出门会是一种值得炫耀的事情。

不过这样看的话山田君倒确实和我有种神似的感觉，明明细节上确实有一些不同，难道是魂穿过他身体的缘故吗？有亲切感？

山田此时正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书。

“义信君，这位是……”

“这位是我最近认识的朋友，名叫西门。”

“你好，西门。”

“你好，山田君。”

跟他礼貌性地握了手，我开始端详着山田的面貌，笑容中隐隐透露着一股憔悴，看起来是已经忧心很久了。

也就义信这种实诚的蠢直会看不出来。

“今天怎么介绍新朋友给我认识呢？”

“哦，因为……”义信看向我，而我对他点了点头“我要跟西门决斗，让你来见证一下。”

“决斗啊……”山田笑着合上书笑了笑“那好吧，还是一样的规则，点到为止。”

我和义信互相悄悄使了使眼色，义信则对我坚定地点了点头。

随后我和义信展开了决斗——但实际上全程都是义信的放海，虽然稍微教了我两招，但是我跟放海的义信都打得很艰难，随后按照计划，义信露出一个破绽，而我咽了口唾沫提刀砍了上去。

妈呀，但愿别出暴击。

随着我的祈祷，义信的身体被我的武士刀划中，一条占据了半个身体的伤口呲着血，而义信倒在地上，捂着伤口吸着冷气，这应该不完全是装的，我这一刀确实有点狠，不过看伤口不是很深入，所以看着非常吓人，不过应该没什么事……

应该吧？

山田也吓了一跳，估计看我的招式不觉得我有什么特别的，结果瞬间一下被砍伤了，他倒在地上询问着，随后我和他一起给义信做了简单的包扎，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，这才舒了口气把他扛回了里屋休息。

确认义信睡下，山田才跟我又回到大厅，而义信的血正泼洒在上面。

他跪坐在我面前，正襟危坐地看着我。

而我试图模仿，不过感觉很快就脚酸了，只能随意坐坐。

“你们是怎么回事？”

“什么怎么回事？”

“你和义信，你们两个在搞什么？”山田严肃地对我皱眉“义信决定不是那个水平，我很了解他，以他的实力和你表现出来的实力，你们根本不构成对手，为什么你那一刀会砍到义信？你们到底是在搞什么？”

“义信的伤不严重吧？”

我答非所问，弄得山田也有些迷惑。

“不严重，但是这跟……”

“所以义信的伤口会慢慢痊愈，可是山田君……”我放下热茶看向山田“你的伤口要什么时候才会恢复呢？你流脓的烂疮要何时才能愈合？”

“！”山田先是惊了一下，随后又恢复严肃的表情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”

“三天后的盛夏夜，会有一场烟花大会。”我站起来俯视着他的眼睛“而前来赴约的荒木义信会看到你吊死在家里，留下遗言，孤独凄惨而痛苦地离开这个你一开始就没怎么喜欢过的世界，但你不是义信，死去的你只是死了，并没能与义信在另一个世界相遇。这对于此刻的你来说是必然的未来，对义信来说是已然见证的历史，那就是你的终局，你的人生将在哪里划上句号，然后永远沉眠。”

“……你是神吗？”

“随你怎么说，对我和义信来说，历史已经确定了。”我看向屋外的黑夜，繁星闪烁“但对此刻的你来说，你还有未知的未来，选择权，始终在你的手上。”

“选择权……我从来没有拥有过……”

“你看出来了吧？我和义信其实只是演戏而已。”我手放在合服的腰部，转身看向他“因为我告诉他，如果他能在决斗中被我砍伤，那么在盛夏夜你就会不得不因为照顾他而无法分心其他事情了。”

“那个笨蛋……”

“是，他确实是笨蛋，但是你觉得他没有脑子吗？他会不知道以我和他的技术差距这个计划有多扯吗？”我看向低着头的山田又抬起头看向我“但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接受了这个扯淡地不能再扯淡的计划，你猜是为什么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而且我是新手，根本不懂剑术和力度，如果我挥刀砍下去，说不定会砍下他的胳膊或者一条腿，甚至直接了结他的性命，但他也没有犹豫，只为了一个也许可以留住你的扯淡的计划。”我微微把头歪过去“你们两个都是如此，在考虑对方的时候从来不会考虑自己，义信不是自私鬼，也不是笨蛋，他只是读不懂人心，他也能为你独当一面，为你遮风避雨，他也许不能解决你的烦恼，但是他一定会愿意倾听。”

“……这是我的事情，跟他没有关系。”

“那么义信自己的事情你从来没有拒绝过，不是吗？为什么这种事情把自己置之度外呢？这根本不是朋友，除了同富贵，还有共患难，义信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义信了，他有能力为你承担一切，为什么不试试相信他呢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算了，这样吧。”我捡起地上义信的武士刀，一脚提到了山田面前“我们来决斗吧。”

“什么！”山田有些惊讶“虽然我的技术不佳，但是你这种几乎不会任何剑法的家伙根本不可能赢过我！”

“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呗，反正你知道我很弱的，又赢不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在害怕，是吧？”我蹲下来看着他“你知道我们的技术差距很大，但是你依然在害怕，因为你从来没有赢过，所以你害怕你会输给一个初学者，输得无地自容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既然是要死的，为什么不死在决斗中呢？”我拿起武士刀指着山田“即使要死，也不要在阴暗的角落独自腐烂！死在我的刀下，死在决斗中，堂堂正正的，也未必会比活着更差，是吧？”

“……好。”山田拿起了武士刀，也对准了我“如果我输了，请给我个痛快。”

“那如果我输了，请手下留情。”我笑了笑“我还不想死呢。”

随后我们两个人便开始了交锋，一开始我们两个甚至可以势均力敌，但是很快山田就用丰富的经验将我压制，而在力量和技巧上我一无可取之处，没过三招我便被山田的刀剑对准了喉咙。

胜负已分。

“你赢了。”

我笑着放开武士刀，举起双手。

“虽然我用尽全力，不过很可惜还是输给你了。”

“哈……哈……”山田其实并没有消耗什么，却不断地大喘气，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笑容“什么啊……只是这种感觉吗……”

“呵呵……怎么样？这就是胜利的滋味，如何？还不错吧？”

“这……”山田立刻又收回了笑脸，收起武士刀变得严肃起来“没有……抱歉……”

“为什么要否定呢？你战胜了使出浑身解数的我，你堂堂正正地胜利了，你应该开心。”

“可你只是一个初学者啊！赢了你又怎么样！”

“是啊，赢了我又怎么样呢？赢了其他人又怎么样呢？山田。”我站起来拍了拍身子，握住了他的手笑着“但是你至少赢过，不是吗？这就够了。其实人是永远在求生的动物，当人一心想死时，活下去，有一个理由，一个动机就够了，山田，现在你已经拥有那个理由了。”

“！”

“你已经不是最糟糕的武士了，也不是从来没有胜利过的武士，你赢了，而且我才是最糟糕的武士。”

“仅仅是这种事情……”

“是啊，仅仅只是这样而已，山田。”我笑了笑“活下去从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，我们只是需要一个理由，甚至一个借口，但是你的心知道，打破了全负战绩的你，已经有了对未来的期望，哪怕我们还是对自己没信心，哪怕我们觉得明天我们还是会输，但是至少我们今天赢过，此刻赢过，够了，已经够了，我们的努力不是全然白费，你曾经努力了，所以今日才能碾压我。我们都是小人物，顶尖强者什么的，就交给义信那种人吧，我们只需要找个借口，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就够了，我很喜欢一个还未出生的作家，他后来得奖的书中的一句话，‘在这个宇宙中，再快都有比你更快的，再慢都有比你更慢的’，山田，我们不需要给自己太大压力，这个世界中比我们强的，比我们弱的比比皆是，永无止境的攀比是没有意义的，这不也是你让义信得以放下的心结吗？我们努力过，问心无愧，这就够了。”

“……真的……吗？”

“当然了，而且……”我抱了抱山田“还有人在等着你，在期望着你，在关心着你，我的努力有意义，有人还在乎我，人活在世上啊，不就是图这两件事情么？至于什么祖上的皇室，你的父母祖辈都没有做到过，为什么你要给自己加强这些任务，我们只是普通人，你没有必须承担的责任，你的责任，父母诞下你时你唯一需要遵守的责任只有一个，那就幸福健康地活下去，这也是爱你的所有人对你最大的愿望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感受到山田身体的微微颤动，便拍了拍他的背。

“好了，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，义信不在这里，我又只是个不认识你的陌生人，你还怕谁会知道么？”

山田终于没有压抑自己，长达数年乃至数十年的痛苦与压抑在这一刻喷薄而出，他呜咽着，在黑夜中哭泣。

……

“西门，怎么办啊？”

穿着和服的义信有些担忧地看着我。

“我的伤口已经好了，这下我们没机会阻止山田君了！要不……你再砍我一刀吧！”

“呵呵呵……你觉得山田君是那么脆弱的人吗？”我笑着摇了摇头“他可是很坚强的，只是有时候过刚易折，他也需要给自己松一口气而已。”

“我不明白……”

“那你只需要记住你想要说什么话就行了。”

夜空中，绚烂的烟花开始炸开，拼接出各种各样的色彩。

“遭了！山田君还没来！难道是！”

“义信君，你叫我吗？”猛然间才发现，山田君正笑着穿着和服站在我们的身后“抱歉，来迟了。”

这是，从来没有发生过的，全新的历史。

“山田君，你没事吧！”

“嗯？”山田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义信“有什么事？”

“就……就是……”

“噗呲……哈哈哈哈……好了好了，虽然算不上没事，不过我还是很想看烟花，就是这样。”

“对了，山田，义信有话想对你说。”

然后我给义信使了个眼色，义信也马上正经起来，而山田则乖巧地站在义信面前，看着他的眼睛。

“那个……山田，我们是挚友吗？”

“当然了。”

“既然是挚友，那我就有义务关心你，帮助你，而不只是接受你的好意。”义信咽了口唾沫“我很蠢，很笨，傻到无以复加，更不像你一样那么会察言观色！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困难，什么烦恼，如果你不说出来的话我是不知道的！如果山田君永远只会以微笑面对我，那么我该如何确认山田君你的微笑下真的是开心，还是在用开心掩盖你的痛苦？我很害怕，害怕不能明白你的想法，你的困扰，我确实只是一个蠢武士，除了刀就什么都不懂了，但是我也想为你分忧啊！哪怕只是听听你的牢骚，给你一个肩膀依靠，我都想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啊！山田君你曾经……死在我面前的时候，我一直一直在后悔，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了解你，没有早点询问你的烦恼，倾听你真实的声音，因为我觉得山田君表现出来的就是全部，所以山田君，可以拜托你以后有任何的烦恼都请告诉我，让我也知道好吗？西门教过我，朋友之间除了共富贵还要共患难，但是山田君替我解决了那么困难，我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山田君的烦恼，我真的很愧疚！”

“……义信。”山田看着弯腰鞠躬的义信，随后明了他的心意，笑了笑“那你愿意听我的第一个烦恼吗？”

“请便！”

“那就是……”山田君看向逐渐沉寂和安静的黑夜，回过头来对义信笑了笑“我们刚刚好像错过了烟花大会呢？有点想看来着。”

“这个……明天！”义信兴奋地如同一只小狗“明天晚上还会有一场烟花大会，我们可以到时候补上！”

“那明晚也拜托你啦，荒木义信。”

“没问题！”

看着两个人真挚的，没有欺骗的微笑，我也不自觉笑了出来。

这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，全新的美好的历史。

什么不能改变历史？我这不是做到了吗？

一切如常，一切……都好。

“不过义信你去哪个什么……另一个世界是怎么回事？这你可得好好说说！”

“嘿嘿……其实是你死后半年，我当时找最强的武士挑战结果被杀，然后就不知道怎么的去了另一个世界……”

我的笑容逐渐凝固，然后慢慢融化。

看着眼前嬉笑着的两人，开心着的义信，那句话再次回响在了我的耳边。

“不能改变历史。”

但是这次不一样，这次的声音，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，但是他却遥远地像是远方的呼唤。

我咀嚼着这句话在此刻才发现它是怎样的毒药。

“西门？你怎么了？”

“我们……我们不能改变历史……”

“可是山田君已经没事了啊……”

“你难道不明白吗！义信！山田君是死是活本来就无关紧要啊！”

我一把抓住义信的衣袖睁着眼睛看着他。

“重要的是你啊！”

“我？”

随后义信也睁着眼睛愣住了。

“不能改变的历史，是你半年以后死去的事实啊！”